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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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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顧

來不及多問幾句, 奚玉黎迅速趕往山上。

她到時,時大狗正懸浮在時瑯川身邊,生疏地掐訣, 魂力在四周飄蕩, 緩緩湧入正拉弓射箭的時瑯川體內。

他魂魄已有些虛幻,若奉獻了全部魂力, 只怕再無轉世的機會。

“等等!”奚玉黎嚇了一跳, 擡手便是一記困魂術,打斷了他的獻魂補魂之法。

那虛幻的靈魂掙紮了一下,他生前到底是個普通凡人,被奚玉黎困住便再無魂力逸散, 沒辦法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轉頭看她,蒼老的面龐上帶著不解跟警惕:“仙子為何阻我?”

“我不知道是誰教給你這種術法,但你不能這樣做!”奚玉黎瞥了旁邊撿起一只兔子掛在腰上的時瑯川一眼, 他臉色明顯比先前好了些:“你全部的靈魂也並不足以讓他恢覆,可如果他一旦知道因為自己讓你徹底沒有轉世的機會,只怕會厭惡自己的!”

時大狗楞了下, 看著她的眼神忽然友善許多:“仙子與我兒是什麽關系?”

系統看熱鬧不嫌事大:“你是要跟他實話實說, 還是要告訴他,你想認他做義弟?”

奚玉黎抿了抿嘴:“……是除了你之外,最想讓他平安順遂的人。”

看來他不必再擔心這執拗小子孤獨終老了。

時大狗欣慰的笑了笑,帶著擔憂的慈愛視線落在正嘀嘀咕咕要燉兔子給爹補身體的時瑯川身上:“我兒從小體弱多病,我只以為他是年幼時被凍壞了身子骨, 沒想到死後才有人告訴我, 他魂魄不全, 難以支撐身體……”

或許是出於‘托孤’的心理,時大狗確定了奚玉黎對時瑯川是發自內心的關心, 就將得到補魂法術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連帶著時瑯川的性格習慣跟愛好一起告訴了奚玉黎。

“該死的天道!”奚玉黎還沒來得及罵出聲,巧巧就搶在她之前氣呼呼地罵道:“恩將仇報,祂這是要徹底毀了駙馬!”

奚玉黎氣得渾身顫抖。

時瑯川是南華帝君的最後一線生機,哪怕他永遠也不會變成真正的南華帝君,但能夠轉世的殘魂也是最精粹的那一部分。

因為時大狗跟時瑯川之間的信任,他不會拒絕養父的魂力湧t入體內,但也正是因此,他原本屬於神族至尊的神魂被汙染,讓他擁有了成為魔修的可能性——若無此事,時瑯川是絕對無法修煉出魔氣的!

怎麽,祂是覺得小石頭墮魔,之前那些輔助他修仙的資源便不必還回去了嗎!

時大狗聽不懂什麽修仙、墮魔的,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不安問道:“那我是害了石頭嗎?”

若是從前,奚玉黎當然會說真話,但此刻看著這個虛幻靈魂臉上的惶恐跟擔憂,她頓了頓,笑道:“不是,神魔不過是不同修煉,因為您的奉獻,小石頭以後再不會體弱多病了。”

系統感動地抽泣:“天哪,宿主都學會體貼了!”

奚玉黎:“……”

“你胡說什麽,我們公主不是一直很體貼嗎?”巧巧不悅地懟了系統一句,欣慰道:“公主長大了,魔帝知道肯定會很開心。”

時大狗認真觀察著奚玉黎的神情,松了口氣,跟著時瑯川往山下走,猶豫道:“那我……”

“不能再繼續了。”奚玉黎一眼就看出他還想繼續獻祭靈魂,搖頭制止:“如果你繼續獻祭,便再也沒有轉世的機會了!”

時大狗楞了下,釋然笑道:“還轉世什麽呀,我唯一操心的就是這小子,他好就行!”

“但你總得給他留點念想吧?”奚玉黎已經認命了,她猜測這段時間長河中被人忽略的那部分多是跟自己有關,比如時大狗轉世成煥生:“你剩下的這點魂力不足以再修補他的魂力,而如果你再不去轉世,你現在就會逸散消失!”

時大狗聽明白自己沒辦法再給時瑯川獻祭靈魂了,他不知道奚玉黎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本能覺得這姑娘不會做傷害時瑯川的事情:“現在就去轉世?我能不能再陪陪石頭……”

“不能。”奚玉黎估算了下煥生的生辰,斬釘截鐵道:“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路。”

時大狗不舍地盯著時瑯川的背影許久,點了點頭。

時大狗不知道兒子未來的路怎麽樣,但眼前的美貌姑娘如此關心他,他未來的路不會孤單。

他也可以放心了。

知道巧巧有辦法將時大狗送去投胎,奚玉黎將時大狗的靈魂收進納靈瓶中,鄭重遞給變幻出手腳的玉梳:“巧巧,麻煩你了!”

玉梳背上閃過流光,巧巧道:“公主,他的魂魄受損,又受駙馬氣運影響,投胎也是一個體弱多病還癡傻的凡人。”

“……知道了。”奚玉黎狠狠瞪了眼天空,想著煥生未來的資質,從源歸境扒拉出補魂跟塑靈根的神物塞進納靈瓶:“去吧。”

她倒是想給未來的煥生天靈根的好資質,可惜不能,既定的歷史無法改變。

目送玉梳卷著納靈瓶消失在天邊,奚玉黎再次跟上了時瑯川。

這段時間因為婚事的分歧,時大狗氣得不肯搭理養子,少年回到家就喊了聲爹,沒得到回應也不奇怪,一邊熟練地生火做飯,一邊熬藥,等飯做熟,他青澀地面龐上才浮現出笑容,端著碗朝屋裏走。

他一邊走一邊喊:“爹,你再不起來吃,我可再去換藥了啊!”

奚玉黎沈默地站在門口,沒跟著他進屋。

少年端著碗從屋裏走到屋外,視線疑惑地找來找去,聲音越來越大:“爹?爹!”

背後傳來婦人的聲音:“石頭,你爹還沒回來?”

時瑯川連忙湊過去:“嬸兒,你見到我爹了?”

奚玉黎回頭,便見那婦人指了指西邊:“我瞅著你爹一路往那邊走了,身上還背著弓箭。”

“謝了嬸兒,這兔子你拿去吃!”少年瞳孔一縮,將手裏的碗塞進婦人手裏,從屋檐下提著弓箭跟柴刀拔腿就往西跑。

奚玉黎懸在半空,看著他跑得慌不擇路,柴刀將藥爐打到一邊;看著他跑出村口,藥爐的火種點燃了旁邊的柴火堆;看著他踏上西決山的那一刻,這個他十八歲前的家正熊熊燃燒,又在同村人的救助下化為灰燼。

肆意燃燒的紅色火光映照著奚玉黎臉頰的晶瑩劃線。

系統擔心道:“宿主……”

“我沒事。”奚玉黎深吸了口氣,看著下方踉蹌著跪在血跡跟弓箭前滿眼猙獰恨意的少年,咬住嘴唇:“你之前說,小石頭也能看到現在這一幕,是嗎?”

系統小心地‘嗯’了聲。

何止能看到這一幕?連你做了什麽都能看到!也不光是他能看到,越家姐妹跟同樣被卷進來的施月磬那幾人也一樣能看到。

也就宿主自己不知道。

奚玉黎落在少年身前,手掌在他肩頭安慰般地放了放,哪怕她知道他根本感覺不到這安慰:“煥生現在很好,以後還會更好。”

少年擦過她的手,雙目猩紅地將養父的弓箭跟鞋抱在懷裏,捏著狼毛追尋著腳印而去。

他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三夜,渴了就趴在溪邊喝口水,餓了就隨便撿路邊的果子吃,在找到狼群的時候,自身也幾乎到了強弩之末,但這並沒讓他的殺傷力減弱。

少年趴在樹上,無視狼群沖撞,一箭箭射死仇敵,狼群退他就追,狼群撕咬他就躲——隱隱約約跟奚玉黎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場景重合在一起,只是動作更生澀,身體也比那時也更虛弱,這時的他還不具備那種受傷也毫不影響動作的本領。

狼群看得出來他不打算放過一頭,進攻更加兇猛,少年幾次差點被咬斷胳膊腿——奚玉黎站在旁邊不斷施法護住他,心疼得近乎抽搐——直到最後一只狼也被殺死,他才一頭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奚玉黎連忙過去餵藥、療傷,確定把人從死亡邊緣拉回來才抱著他跳進修真界的屏障。

她小心翼翼地將渾身是血、衣衫破損的少年放在路邊,喃喃道:“難道不能將這些事跳過去嗎?我就只能看著他不停受傷瀕死,卻沒辦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在這段凝固的時間長河中,她的時間也同樣不會流動。

奚玉黎原本覺得這是好事,她可以憑借這段時間將該學的學會,反正不會影響她本身的壽命——但現在她不這麽想了,不說她的小石頭,哪怕是眼前這個還不認識她的小瑯川,她也不忍心看他如此遭罪。

“有還是有的,就是很麻煩。”系統頓了頓,猶豫道:“宿主,如果你跳過去不管,時瑯川會不會出事啊?”

“應該不會吧?”巧巧在一天前就趕了回來,它這次倒不是為了跟系統唱反調才反駁,而是確實覺得哪怕奚玉黎跳過也沒關系:“既然是歷史,就不會因為公主的選擇改變,畢竟公主又不是這段歷史中的一部分。”

系統不服氣:“可現在是了!”

巧巧重重哼了一聲:“有人知道嗎?!”

“行了,別吵了。”眼看著一隊穿著眼熟黑袍的修士們正朝這邊走過來,奚玉黎站起身,掃了黑袍們一眼,意外的在其中發現了幾個後來死在時瑯川手下的熟悉面孔。

她故作輕松:“難得有這樣不損耗我本身壽命的學習機會,我當然不能浪費。”

就算小石頭註定不會死,可有她在這段空白的歷史中看顧,總能讓他少受點罪,也不枉費她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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